松鴉尾的戰士窩

　　　　　松鼠飛＆葉池‧抉擇

　　松鼠飛抬起頭聞嗅空氣，飄來一陣湖水的味道，她皺皺眉頭，

往旁邊的灌木叢走去，等待妹妹。

　　昨天，她在戰士窩梳理毛髮的時候，葉池一臉嚴肅地在她耳邊

說：「明天太陽高掛的時候，我們在湖邊見面。」她還刻意壓低音量

，似乎怕別的貓聽到。

　　松鼠飛疑惑地看著她，「有什麼事不能現在說嗎？」

　　但妹妹只是搖搖頭，隨後不發一語地走出去。

　　為了赴約，松鼠飛還推掉了棘爪一同狩獵的邀約，獨自一人來到這；經過大遷移後，松鼠飛似乎比較習慣有其他貓作伴，特別是棘爪。

　　樹葉唰唰作響，一隻淺棕色虎斑貓鑽了進來。「葉池，你終於來啦！我還以為妳忘記了咧！」松鼠飛碰碰她的口鼻。

　　「嗯……」葉池低著頭，緊抿著嘴。

　　松鼠飛把頭歪到一邊，到底是什麼事，讓她著麼心煩啊？在她的記憶裡，葉池除了鴉羽的問題外，都沒這麼煩惱。

　　說到鴉羽……不知道他在風族過的怎麼樣？上次在大集會上看到他，似乎和另一隻黑色母貓在一起，好像叫……夜雲吧？難道葉池現在要跟她談鴉羽的事？

　　「好啦，葉池，」松鼠飛喵聲道，「有什麼重大的事……現在總可以說了吧？」她儘量讓聲音充滿笑意。

　　「我……」

　　妹妹還是遲疑不語。

　　「好了啦！我又不是獾，又不會咬掉妳的舌頭，幹嘛搞得這麼神秘？」

　　「可是……」

　　「不要再我、可是了！有什麼問題，姊姊我一定幫你解決！」她故意露出自信的表情，裝出一副「包在我身上」的模樣。

　　「那……妳要答應我，不能跟別的貓說喔！」葉池的眼神充滿不確定。

　　「好好好，快說。」她的耐心快被磨盡了，她忍很久了。

　　葉池深吸一口氣，「我懷孕了。」

　　在妹妹道出真相的那一剎那，松鼠飛只感覺到空氣凍僵了，腦袋嗡嗡作響，像有一窩的蜜蜂在她耳邊徘徊。不！這不是真的……！

　　彷彿過了一世紀那麼久，松鼠飛才跳起來，震驚地大叫，「妳懷孕了？」

　　「我的星族啊！松鼠飛，妳是想把從這裡到天空橡樹的獵物都嚇跑啊？」不遠處傳來塵皮暴躁的怒吼。

　　「對不起！」松鼠飛道完歉，又問了一次。「妳真的……懷孕了？」

　　葉池直視她的眼睛，「沒錯。」

　　星族啊！怎麼能讓這種事情發生？松鼠飛看向天空，但上面什麼也沒有。

　　她們倆沉默了一陣子，安靜的可以聽到獵物的腳步聲，但松鼠飛可沒時間管獵物，因為她突然想到一件事，她沙啞地開口：「是鴉羽的嗎？」

　　葉池的聲音夾雜著哭腔，「對。」

　　松鼠飛只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，一個踉蹌，跌坐在地。

　　「但巫醫……不能有小孩……」她不經將腦袋想到的東西複誦一遍。

　　我怎麼都沒注意到？松鼠飛在心裡哭嚎著。她突然想起，葉池最近走路總是搖搖晃晃，彷彿身體很重一般。但，她怎麼樣也沒想到－－那是妹妹因懷孕而增加的重量。她瞥了葉池的肚子一眼，發現她真的增胖不少……

　　「對……我就是在煩惱這個……」葉池不安地撥弄腳掌，「我如果犯了巫醫守則……我的孩子只會被視為錯誤下的產物，不被正眼看待……」

　　松鼠飛甩甩頭，「絕對不行！不能讓這種事發生！」

　　葉池絕望地看著她，「噢，松鼠飛，我只剩下妳了！求求你幫幫我！」

　　松鼠飛走過去，舔舔妹妹的耳朵，「放心……我來想辦法！」嘴巴上這麼說，其實松鼠飛腦筋一片白。

她微微嘆口氣，我該怎麼幫？

　　葉池用水汪汪的大眼看著她，「真的？」

　　「當然。」她說。但聲音已失元氣。「妳先去工作吧！剩下的我來想辦法。」其實她是想先支開妹妹，一個人靜一靜。

　　「謝謝妳……松鼠飛。」葉池在她肩上靠了靠，然後轉身離去。

　　松鼠飛茫然地攤在地上，仰望天空，但銀毛星群還未出來，只有幾朵白雲飄過。

　　星族啊！告訴我該怎麼辦！

　　　　　＊

 　　松鼠飛在森林中漫步，順便整理整理腦袋亂成一團糟的訊息。

　　如果葉池把孩子生下來……那不只葉池會被廢除巫醫的工作，生下來的孩子也不會有好日過…… 松鼠飛突然有些氣憤，氣葉池當初幹麻和鴉羽私奔，但氣憤很快就轉為愧疚。巫醫也有七情六慾，她無法封鎖妹妹的情感。如果我不能和棘爪在一起……松鼠飛甩甩頭，不敢繼續往下想。

　　「唉，這樣胡思亂想也不是辦法。」松鼠飛懊惱地嘆口氣，「還是回去吧！」

　　　　　＊

　　當松鼠飛回營時，太陽已經西沉；一走進營地，她就看見棘爪快步走向她，眼裡有擔憂的神情。

　　「 妳跑哪去了？」棘爪觸碰她的口鼻，「害我擔心死了。」

　　「別把我當成見習生一樣擔心！」但松鼠飛知道，棘爪只是純屬擔心，沒別的意思。她怕自己的壞心情會影響到棘爪，於是她故作疲憊的說：「我累了，想先去休息。」

　　棘爪直視她，琥珀色的眼眸彷彿能看透一切，松鼠飛突然緊張起來，如果棘爪繼續追問的話，那該怎麼辦？但棘爪只是舔舔她的耳朵，「那就去睡吧，等一下我再去叫妳。」

　　點點頭，松鼠飛拖著尾巴，心情低落地往戰士窩走去。而她一直感覺到，棘爪熾熱的目光緊盯著她，沒有移開。

　　　　　＊

　　松鼠飛起了個一大早，黎明巡邏隊都還未出發，松鼠飛就走出窩外，寒風將她吹得直打冷顫，落葉季已經接近末端，很快地，森林裡的動物就會冬眠，族貓很快就會沒有獵物吃……而葉池的小貓剛好就在這個季節出生……

　　她大步走向巫醫窩，她這麼早起就是為了要和葉池討論小貓。

　　走進空地，她發現葉池比她早起，似乎早就知道松鼠飛會來找她。「松鼠飛？」葉池的毛髮凌亂，昨晚似乎沒睡好，松鼠飛看了，心揪成一團，「妳是來談小貓的事嗎？」

　　松鼠飛找個地方坐下，沒有多說廢話，單刀直入切進重點，「葉池，妳要他們在雷族長大嗎？」她睜大眼睛詢問，見妹妹一臉疑惑地看著她，松鼠飛又緩緩說了一句，「其實……妳大可把他們偷偷養在外面，等小貓能自行生存，再讓他們成為獨行貓就好了。」她知道這個方法很蠢，但她實在想不出別的方法。

　　葉池眼裡冒出怒火，她猛然站起來，對著松鼠飛咆哮道，「松鼠飛，妳怎麼會有這種鼠腦袋的想法？」她又朝松鼠飛走了一步，「看在我的份上，這些小貓和妳有血緣關係！」

　　「這些我當然知道！」松鼠飛痛苦地瞇起眼睛，她沒想到葉池會發這麼大的脾氣，但仔細想想，她確實太鼠腦袋了！哪有貓后會把自己的孩子丟掉呢？「但我真的沒辦法！」

　　葉池踉蹌倒退幾步，「噢，松鼠飛……」她喃喃自語，小聲到松鼠飛幾乎聽不見，「對不起……但這個方法我絕對不會用……妳先出去，我想靜一靜……我們晚一點在談。」

　　松鼠飛低垂著頭，「好……我晚一點再來。」語畢，她轉身走出巫醫窩。

　　我真是鼠腦袋！葉池說的沒錯，如果是這麼簡單就能解決的問題，那她幹嘛還來找她？好啦，松鼠飛！現在全被妳搞砸了！

　　她看向擎天架，棘爪在下面招集狩獵隊。「雲尾，你帶亮心、蕨毛和灰毛去；沙暴，妳帶……」

　　現在想棘爪也沒用！這件事妳不可能告訴他！松鼠飛有氣無力地走向育兒室，她想詢問蕨雲的意見。

　　「嗨，松鼠飛。」黛西喵聲道。她正看著她三個孩子在空地玩耍。

　　松鼠飛點頭致意，她無視玳瑁貓眼裡的好奇，直接走向蜷伏在角落的蕨雲。「蕨雲，妳現在有空嗎？」

　　貓后睡眼惺忪地抬起頭來，「有什麼事嗎，松鼠飛？」

　　「我想問一個問題。」

　　蕨雲發出好笑的喵嗚聲，「什麼事讓妳這麼正經啊？」她調整好坐姿。「說吧。」

　　松鼠飛歪頭想了想，然後緩緩問道：「蕨雲……如果妳懷了一胎小貓，但如果你生下小貓，卻會違反守則……妳會怎麼做？」

　　「什麼守則？」

　　「我只是打個比方啦。」

　　「嗯……」貓后低頭沉思，松鼠飛心裡七上八下，不知道會得到什麼答案。「我或許……會把小貓生下來，交給別的貓撫養吧。」

　　「喔？」松鼠飛豎直耳朵，「為什麼？妳捨得將小貓交給別的貓嗎？」

　　「因為這是不讓孩子受傷的方法。」蕨雲解釋。「如果小貓是由親生母親帶大，那麼小貓必定也要遭受一些批評。」蕨雲歪了歪頭，「怎麼了？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？」

　　松鼠飛興奮的腳掌發抖，「不，我只是好奇而已。噢，蕨雲，真是太謝謝妳了！」

　　沒等她回答，松鼠飛就轉身衝出去。終於有辦法了！但她跑沒幾步，突然停下來。

　　但……葉池能接受嗎？將孩子交給別的貓撫養……而且，該交給誰？

　　松鼠飛突然豎起毛髮。

　　不能將孩子交給貓后，她們會問原因，其他族貓也是。

　　還有誰？

　　只有我。

　　－－只有我，能向族貓們撒謊，只為了能保護葉池。

　　－－這表示，我也得像棘爪、火星和沙暴撒謊？

　　松鼠飛閉上眼睛－－為了妹妹，我必須這麼做－－即使這表示我得向全族撒謊。

　　　　　＊

　　「葉池。」松鼠飛走進巫醫窩。

　　「松鼠飛？」葉池有些驚訝地轉身，「妳怎麼來了？」

　　「我想到辦法了。」她將方法一五一十地告訴葉池。

　　她瞪大眼睛。「松鼠飛！妳要為了我向全族撒謊？不行！這代價太大了！而且如果被發現……」她沒有說下去，只是擔憂地看著松鼠飛。

　　松鼠飛閉上眼睛，「我已經決定了。」

　　「但是……棘爪……」葉池停頓了一下。「他要是知道……妳騙了他，他會作何感想？」

　　「葉池，妳知道，」松鼠飛仍閉著眼睛，「為了妳，我連性命都可以不要，現在……撒了這個謊，也不算什麼。」

　　「松鼠飛，謝謝妳……」葉池哽咽地答道，「謝謝妳為我做的一切……」

　　松鼠飛張開綠色眸子，「現在……我去告訴棘爪，我懷孕了。」

　　　　　＊

 　　「棘爪。」松鼠飛走向在空地旁曬太陽的虎斑貓。「我有事找你。」

　　棘爪瞇起眼睛，「什麼事？」

　　「我們到森林談。」

　　棘爪看著她，眼裡盡是愛意，「好。」他站起來，尾間搭著松鼠飛的肩頭。

　　松鼠飛深吸一口氣，不要慌，就和平常一樣。

　　穿過隧道，走了一段路，松鼠飛只感覺心在都快跳出來，但是，再緊張，她也沒冒一絲冷汗。

　　棘爪轉身面對她，「說吧，找我有什麼事？」

　　棘爪……對不起……松鼠飛在心裡默默哭著。為了葉池－－我必須這麼做……

 　　「我……」她的聲音在發抖，「我懷孕了……」

 　　「真的？」棘爪蓬起毛髮，眼裡的憂鬱一掃，高興地繞著她轉，「太棒了！松鼠飛！我們有小孩了！」

　　「嗯……」你沒看出來嗎？她在心裡哭喊。我在說謊！

　　他大力舔她的耳朵，「妳需要多休息－－快跟我回育兒室。」說完就把它硬推回營地。

　　他們走進育兒室時，蕨雲和黛西抬起頭，疑惑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，突然，蕨雲瞪大眼睛，「松鼠飛，妳懷孕了嗎？」黛西也站起來，「噢，太棒了－－我們又多一個伴了！」

　　「我去告訴火星。」蕨雲匆匆跑開。

　　「妳就在這裡休息吧。我會叫見習生來鋪床。」棘爪將她推到最溫暖的地方，然後轉身出去。

　　－－消息當然很快就傳開，有不少貓上前恭喜，全族都沉浸在快樂的氣氛中。

　　－－當然，除了她和葉池以外。

 　　　　　＊

　　月亮下，兩隻母貓肩並肩坐在湖床邊，月光罩住了她們的臉，看不清楚表情。

　　「妳不後悔嗎？」淺色母斑貓開口，「害妳在大集會上出糗－－棘爪也不理妳了。」

　　「葉池，別傻了，我怎麼可能後悔？」暗薑黃色的母貓說，「至於棘爪……時間過了，他自然就會回頭。」嘴上著麼說，眼裡卻盈滿悲傷。「倒是妳……鴉羽不認那三個孩子呢。」

　　葉池搖搖頭，「本來就是我先背叛他的。」她指的是獾群那件事。

　　「沒關係啦！」松鼠飛大聲說道。「妳還有我啊！」她笑道，「我們是永遠的姊妹！」

　　「嗯……！」葉池點點頭，露出笑顏。

　　兩隻母貓相視而笑，在寒冷的夜晚裡，分享彼此的體溫。

　　「說好囉！永遠都不分開！」

　　「那當然！」

　　　　　＊完＊